Contra Mundum

*复吸一下故园风雨后……瞎写写着玩儿。

我看向病榻上的他,而他透明的眼睛也回望着我,我们最后一次在彼此的目光里相遇了。这一次,我只看见光线式微,鸽子飞尽,喷泉干涸。夏天终于奄奄一息地枯萎了。

……塞巴斯蒂安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三步并两步走在我前面。我因为舟车劳顿,只能看他轻快走开的背影。那时的塞巴斯蒂安,鹿一般,风光秾丽照不进凡尘丑恶,却因他一人而愿意留恋世间。他事不关己,走在夏天里,也不曾回首瞥一瞥身后。塞巴斯蒂安远远地喊我快点跟上。我回过神,抬头去看时,他已经站在庄园门前的台阶上等我,一件绸衬衫随意打了结披在身上,宏伟的古朴建筑下一头柔和的浅金色头发被衬得发亮……他的身上闪现着婴儿似的纯真。

这是我始终难以忘记的记忆。当我第一次来到布赖兹赫德庄园,关于塞巴斯蒂安以及他所有的一切尚笼罩在一片来自太古的神秘烟霞之中。但我后来回想,却痛恨起自己彼时如此一厢情愿的无知无觉。塞巴斯蒂安带我来到布赖兹赫德,漫不经心地对我揭露了他心中难愈的沉疴顽疾:一个与生俱来无法挣脱的樊笼。他不安地拿他的悲哀示我,企望有人能珍藏起那颗破碎的灵魂。没有人如他这样平白无故地信我。

可我太年轻了,眼睛还被许多的事物纷扰。满室满房的鲜花,鹌鹑蛋、甜酒和雪茄,几封言辞友好的通信就能收买我的善意。那个柔情的夏天,黄昏灌醉了我,让我真的以为我们能够一起挑战世界,但我发现我错了。勇敢的是他而非我,背叛的是我而非他。有时我想,他投身为人或许只是一个意外,他是一只一季死去的夏日蝴蝶,脆弱又美丽,试图抵抗整场暴风雨的降临。人间并没有谁值得他交付完好的心,包括我在内。后来科迪莉亚有一次和我说起,她觉得塞巴斯蒂安才是他们之中受到圣召的一人。但他抛弃了众神,误入这个世界,又时运不济地遇上了我。于是世上最后的一头独角兽死了,而我成了害他的元凶。

……我是多么希望塞巴斯蒂安逃过了我们所有人的桎梏,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伊甸,健康又快乐地活下去。在夏天,一个人,永远无忧无虑,永远是树下抱着小熊阿洛伊斯的那个英俊少年。他的幸福会像金子一样熠熠生辉,千年万年也不化。而我将用余生去赎清我欠下的罪,永远躲不了他十字架背后滚落的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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